“ 千山鸟飞绝,万径人踪灭。孤舟蓑笠翁,独钓寒江雪。 ” 视角应该是从江边掉过头看,一条幽静的狭窄山路通向山里。俺看不只是幽静,那一定是死一样的沉寂。可奇怪的是,在这样一个连鬼也不愿意出来的天气里,是谁独驾一叶孤舟在寒冷的江面上冒雪垂钓?柳宗元的目的肯定不是钓鱼,除非他的脑子进了水。
“ 俺钓的不是鱼,俺钓的是寂寞 ” ,柳宗元(字子厚;祖籍河东,世称柳河东;唐代文学家、哲学家 、思想家,唐宋八大家之一)在怎样的心境下写出了《江雪》这首小诗不能确知,可这首小诗里分明透漏着某种诡秘的禅机。
好在柳宗元终于出息了,作为年轻的新贵柳宗元积极参与王叔文集团的政治革新,被提拔为礼部员外郎。可好景不长,永贞元年(公元 805年)九月,革新失败了。永贞革新只维系了半年,就因为李唐王朝更换了法人代表而草草收场。柳宗元惨了,他和刘禹锡等八位司马跟着王叔文叔侄闹得挺欢,可要动既得利益集团的蛋糕却不容易。历来改革的攻坚战都是调整利益分配,如果柳宗元能够穿越到今天就会明白,成功地实现利益再分配,多数要靠激烈的暴力革命。
革新失败了,柳宗元和他的同志们被贬谪到荒远的南方。柳宗元先被贬为邵州刺史,两个月后又降为永州(今湖南零陵)司马。出发的那一天,只有凄风苦雨相伴。柳宗元带着母亲卢氏、私生的小女儿,在兄弟子侄的陪伴下凄惶地赶路。到了永州却发现连落脚的地方也没有,他只是一个挂名的军分区副司令 ,朝廷自然不会安排住房。好在得到一个老和尚的帮助,柳宗元一家才得以在破庙里安身。母亲卢氏费尽心思为一家人的一日三餐操心劳神,柳宗元却成天跑到江边钓鱼。老人家望眼欲穿,却始终不见儿子把鱼拿回家。她哪里知道,人家柳司令钓的不是鱼。
半年后,柳宗元终于明白世上没有后悔药。始终钓鱼不见鱼,他的母亲卢氏和小女儿都被饿死了。 “永州之野产异蛇,黑质而白章……”年少的时候俺读《捕蛇者说》,还知道了柳宗元的《永州八记》,那都是反映人民群众疾苦的著名篇章。母亲卢氏在贫病中离世,柳宗元的情感才最终和人民群众联系在了一起。
那是一个残阳如血的冬日,柳宗元孤独地跑到江边,一如先前那个独钓寒江雪的蓑笠翁。为了所谓的理想,柳宗元苦苦地坚持着,这是儒家教化的结果。可是,母亲卢氏的病莈让柳宗元反思到自己一度太过自私。为了什么政治理想,为了所谓忠君报国,可国是谁的国,君是什么君?我们不能指望柳宗元思考到这一层,但对家庭、对民众要承担起什么责任,柳宗元总算考虑清楚了。
可世上的糊涂蛋太多。公元 2012年10月,博客上热炒一个研究生回乡种地是为了坚持文学理想,可他那可怜的老农父亲却服毒自杀了。一个研究生连人生是怎么回事都弄不清,奢谈什么文学理想?还是范进的岳父骂得好:“乘早干点正经营生,好养活你老婆还有你那老不死的娘!”
柳宗元再不是那个空谈政治理想的改革家了。 10年后,柳宗元被提拔担任了柳州刺史,他在任上竟说出了“官被民役”的惊人话语。做老百姓的公仆,在柳宗元并不是一句漂亮话。到柳州的4年后,年仅47岁的柳宗元病逝了。宋明理学家在后世指责他说“官被民役”有失体统,可见柳宗元实实在在地践行了为人民服务的宗旨。